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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后,Michael导演说他先是在尼泊尔西部靠近喜马拉雅山脉道拉吉利(Dhaulagiri)地区的北方马嘉人 (Magar) 村庄住了一年后,才开始用16mm摄像机拍摄他的研究对象“萨满”(shamans)。他前后九次前往那里,有次还住了两年,学习萨满的语言,他说他四十年前梦到一位萨满变成了加油工人,后来这个村庄通电通公路后,这个梦以另一种方式应验了。
他的初衷之一,是探究少数族群习俗的相似性,特别是西伯利亚地区的萨满传统如今几乎罄尽,他想用影像来见证历史,并提醒未来。有些人类学家可能会从自身内部做实验,成为对象本身,“你怎么看待萨满附身的真假?”就像面对观众的提问时,Michael回答说“我也曾想过要去坐在那树上,虽然必定会失败,因为成为萨满是被选择的”,祖先的传袭都有其因果,“我们应该思考怎么去体验,观察他们这种文化,而不是先去评价”他说。
“拍电影不是取悦观众,而是为了传达自身。”
影片开头就介绍到:人类经历已过四个世纪,我们现在的第四世,恰好是“黑暗季”,普遍的猜疑、混乱、嫉妒让人们失去了认识事物的眼睛,使我们看不到世界真正的价值,这就是影片名中“盲国”的由来。
历史上第一位萨满,罗摩·普然·赞爬到树上观察人类世,发现这种情况后,与女巫与鬼神签订契约,用流血的祭品,来赎回未来人类的灵魂。他的后续生涯这里暂且不再诉说,只说萨满文化的传承,他们遵循的是口述的传统,没有书写教条,于是地域有普遍的版本差异存在,因此可以说,每个地区的萨满,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鼓与说唱,就是他们书写的方式。
我们跟着Michael的镜头,跟着萨满们的寻魂之旅,可以见到许多超自然的灵晕。
我们可以先从萨满最强大的武器 —— 萨满鼓说起:
一般萨满的招新规章是内定的,他们相信转世,一种灵魂的永生,普通人死后会火化,或头东脚西的埋在土里,死亡的萨满则会坐在土丘上,面朝北方先师的方向,另一个普通人会降下一些征兆,他后来会来指认他前世的坟墓,还会定期修筑,有时甚至会在墓边找到前世留下的辫子。
新人要喝刚砍下来的羊头的血,前辈和助手们则为他寻思做一面萨满鼓,鼓圈是一棵出现在他梦里的橡树,或是突然被附身,跑到水边看到这棵树的倒影。被砍伐的橡树被众人骑上树干,以保护木材不被女巫鬼怪们打扰,再锯成木板,前往九个不同地方后,用火烤,使其富有弹性,放入地上早已挖出来的圆坑固形,洒上新鲜的雏鸡血,以祭地神。在鼓圈快成形时,还要换一个坑埋上土,以象征今后此鼓将陪伴主人进行多次的地府之旅。
鼓圈用铁合页加固,打上九个钉子,还有一块四方铁片,据说今后跳神时,病人身上的邪气就会从中流出。最后铺上野羊皮,一面为萨满招魂引路,抵御鬼神的萨满鼓就制作完成了。
萨满和助手哑狗常常会围着竹席跳神,竹席象征着凡人居住的世界,中间倒放一个木篓,里面常常会放着象征九位辅助神的动物祭品,他们有节奏的敲击萨满鼓,唱着《道路之歌》,歌中会描述真实的地貌,萨满盯着鼓心,而仪式中的萨满鼓会幻化成一面镜子,从中萨满可以看到病人被勾走的魂魄藏在什么地方,他追寻其足迹,躲避豹、狗熊和老虎等猛兽,以及凶恶的女巫,鬼怪,他们的道路之歌亦是“甲胄加身的征程”,因此他们工作的着装要求会非常高。
萨满们会用雉鸡的羽毛扎捆两到五丛做成一个头冠,再将生命树的叶片插到发辫里,在鼓面和脸上用白石灰水涂抹图案,他们脖子上戴着铁项链和一种名为Kucar的植根,肩膀上有黄铜的爪形大小铃铛,前胸饰有贝壳和铜铃,后背上挂着动物死尸,右臂拿着鼓槌和耗牛尾,左臂则戴着箭嚷,萨满鼓一般放在左胸前,裤脚还绣有彩色条纹,以象征彩虹,暗示萨满能腾云驾雾,这些器物都可以保护萨满抵挡食人九女巫的妖术。当然,还有香烟,以抵挡偶尔连续三十六个小时做法的疲劳。
在道路之歌中,如果病人无救,在空间意义上则会显得非常“遥远”,这表明他离生死分界的山口已不远了,而这一决定命运的界限,以嘉尔加拉山口的一座石庙为标志,庙门便是通往阴间的入口。
萨满们的世界观引导着他们与族人的生存方式,他们并不排斥西医,觉得那是神奇萨满术的有益补充,西医认为人生病是因为病原体,而萨满则认为人生病是因为破坏了人神之间的平衡,要重建这一平衡,就得敲鼓唱歌来为病人招魂,引渡成功后还要用牲畜血祭来与女巫,鬼怪签订契约,而病人回归的魂魄常常会物化成一只昆虫,飘在水碗上,病人要和水生吞。
“如今他们已经过去了一代人。”后来Michael无不伤感的说到,这部电影拍下后的首映,是他回到那个村庄,放给所有人看,四十年过去,当他再次回到那个村庄,放给新一代人看时,仿佛是看一部久远的神话。
“放弃令人伤感,对某人是轻的,
对别的人则是一首难忘的哀歌。”
君特·格拉斯在晚年写有这样一句诗,我想如果没有Michael拍下的这样一部人类学记录,那么我们也将不会体验到从“轻”到“哀歌”的感官体验。
因此,也谢谢你,为我们记录下这一存在,特别是萨满们在春季时,用尼龙绳串起红花放在水中,鱼儿看见后,都游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