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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夏洛克找东西时,不是去推理,而是放一把火,看看藏东西的人第一个眼神朝向的地方。
金敏喜与洪常秀,这对锁死的cp,你都不需要看洪老头的创作日记与花絮,单看金敏喜在哪以及她的位置变化,就可以抓住洪常秀那一点不由人说也仍袒露得明白的小心思。
《小说家的电影》里,金敏喜不再是《独自走在夜晚的海边》那个直言不讳,打破所有客套话与约定俗成潜规则的忧郁女性形象——这个角色反而是由一个更苍老的,同为女性文艺工作者的女作家形象来呈现。一开始,该女作家如先前的金敏喜一般带刺:无论是对阔别重逢的友人,还是对一笑也没泯得了恩仇的猥琐男导演,她毫不客气地予以鄙视——这个是“才华不如自己的后辈书店店长”,那个是晚年力不从心,而‘不得不’舍弃强迫症的男导演”。
当危机从内部生发,自然而然便投射到外部环境,使得周遭都带着情绪灰蒙蒙的影子。无怪乎前半段总是透着几分郁郁不得志的苦闷感,那是从女作家视角出发的一种极其主观的镜头语言。
从前的坦率与天真在这一刻不再痛快淋漓,如同那可憎得令人不悦的刺猬或仙人掌,那咖啡过萃一刻便瞬间沉淀下来的焦苦感。
洪常秀于此提出问题,与自身创作思路继续前进时生发的问题:
真以外,还存在着什么?应该继续的是什么?
私以为,“真”这条路,在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那句真话之时,在奋不顾身地打碎那一瞬之际,便已成为过去完成时,没有太多新意,尤其是对开辟这条路的洪本人而言,尤为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女作家认为自己以前写的东西太过浮夸而写不下去的原因。一方面是,已完成的让好奇的导演失去了探索欲,如此小的一件事好像已经被拔高,被用长镜头烘托出了不属于那一瞬原有的广度和深度。再去加深,未免聒噪得让人脸红;而另一方面,创作者自身回头看,总是会有一种看自己黑历史的脚趾抠地感。于此,洪借作家之口说出自身的思考。
而他自身意识到的问题,在新的电影中怎会没有答案呢?
女作家遇上了女演员,一个笔耕不辍的便秘写手碰上了躺平好手,视角主体有了转变,答案由此展开:
其实很像,很像那触底之后的一种回弹:《在你面前》中女主也曾提到过的相似感受——很想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但是这个想法过去以后,她连看大腹便便的秃顶大叔都是可爱的。在那苦沉淀下来后,当那刺眼的真相已经无法再更前进一步来为当事人的幸福助力更多时。金敏喜便出现了,为这一个问题做出了解答:
那就原谅吧!像原谅黑夜总是会到来,白天总是会悄然而逝一样。
面对同样的书店老板娘,金敏喜给出了与作家截然不同的看法,认为对方是随和且有个性的好人,面对相同的创业瓶颈与观者(导演与观众)的一再yy,金敏喜都是沉默而释然一笑的那一方,愤怒与郁结不在她身上,而是停留在那个苍老的愤慨带刺的形象上,于是金敏喜得以再一次以新的形象出现在洪常秀电影里。
可以说这是一种突破,但有种在外边溜达了一圈,发现自己回老家了的感觉。
嗯...故地重游,怎么不算是突破呢?(刘浩存脸)
趁着天还未黑,尽情散步吧!
女作家抓住了新生的女演员以期获取一种新的视角,她让渡了自身的主体性,以演员(偶像)的视角再看这人间,刚好经过而久久凝视的女童也延伸了女作家的欲与眼。更为实际一点来讲,从远远地在采访看见,成为粉丝;到用望远镜在塔上高高地看;到在演员邀请下的闻衣服;再到不请自来,稍显冒犯的吃对方碗里的行为。
无疑这种目光与凝视一直在延伸,看着远远不够,还要把她的菜肴与灵气一分不放过地吃进才好——创作瓶颈期,多少让人有点想病急乱投医。不过也确实有用,作家难得地在公园留住了饥肠辘辘的演员与后生,细讲难得的灵感。上一秒,作家仍是猎人,这种让渡只是暂时性的,目的仍然是作家梦寐以求的灵感。
可在酒桌上,攻守易势也。
江郎才尽的男女都在捂紧自己的遮羞布,生怕客套话掉下来的那一刻,是创作者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难堪。可是话头就这样毫无杀伤力地由演员的追问下烧到作家身上,作家就这样被架上了水深火热的位置——故事呢?拍什么类型?
作家一个俗套故事出口,心虚得连自己都不敢信。可那不敢迈出的第一步终究还是迈出了,她看了三百遍原片,抱着第一次创作的紧张心情,拍了一部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电影,一扫往日浮夸的风格,朴实到让人觉着简陋。朴实得她在顶楼抽烟抽到忘了时间。
再也没人把客套话接下去了。可是结果也还不赖,不是吗?